Chapter (10-5)

    深夜。邵寻瞬与蔚寻恆相约见面。

    走在后头的邵寻瞬因为稍早才刚退烧，所以穿得比较厚重；而那黑色的连帽工装外套也彻底的衬托出他难以亲近的气质，对于邵寻瞬来说非常的合适。

    蔚寻恆则是只穿了铆钉薄棉衫搭配黑窄管裤以及黑色围巾。似乎完全抗寒。

    蔚寻恆神色黯然，沿路都听着邵寻瞬叙述一整件事情的经过。最后，问道：「所以，你全都告诉她了？」

    「你说呢？」邵寻瞬耸肩，歪着头不以为意的轻笑。

    「邵寻瞬！」蔚寻恆提起他的衣领，但又意识到他是身子正虚弱的病人，这才赶紧放开他。

    邵寻瞬挑挑眉，随之苦闷叹气。理了理自己的衣领。冷不防的瞪着蔚寻恆：「你真的够蠢的，你以为瞒着她他就会永远不知道？诚实的说出来才会减少对她的伤害，你不懂？」

    「她要适应我们离开的生活或许真的有些艰辛，但是你放心。现在陪伴在她身边的不只是我们两人了，还有延胜、礼恩、寻曦、顏蓁他们。」邵寻瞬收起冷漠的眼神，下一秒，柔柔的笑了，「你相信他们的，对吧。」

    「这次，跟上次完全不一样了。」

    蔚寻恆的情绪稍稍的和缓了些。他垂着眼帘，沉默了几秒后转过身、昂首看着皎洁的月亮。

    他纠结再纠结，终于，从牙缝里挤出：「谢谢。」

    「那，宵夜就是你请客了。」邵寻瞬得意洋洋的抢先走到了前头，往大街上迈开步伐大步大步的走去。

    蔚寻恆眨了眨眼，才意识到他刚刚说了什么，立刻变了脸色追上了邵寻瞬、搭住他的肩：「不要选太贵的店啊！」

    「那就要看我心情了──」

    ＊

    「请两班派出五名有意愿为班上争取荣誉的篮球员！」

    「全场男篮！计时三十五分鐘！」

    a-5和a-7的五名男队员都战战兢兢的出场了。除了神经完全不会紧绷的陈延胜嘻皮笑脸的在和我们招手。

    a-5的顏色是红色，a-7是蓝色。是怎样，水火不容也不用这样安排吧……

    蔚寻恆和邵寻瞬都是控球后卫。是这次篮球赛中最夺目的生龙活虎，而两人都得敌视彼此……我有点怀疑校长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了，既然是为了好好道别而举办──举办篮球赛……这都让我有点无言了。

    陈延胜竟然是控球后卫……难以置信。礼恩这次又输给他了……至于，刘礼恩则是小前锋。

    大前锋和中锋是班上的另外两个男同学。我记得那两个同学上课时都很专注不吵也不闹，是乖小孩书呆子型，咳咳咳……没想到竟然愿意上场当白老鼠牺牲，啊不对，是英勇的挺身而出。

    「其实我对篮球没啥研究，也不常看篮球赛。」我托腮，苦恼的看着两队球员缓缓来到球场中央。

    「我也是耶……」女生们纷纷附和。

    「对了，听说寻恆下个星期一就要离开学校了耶，班长你──」

    「闭嘴！」张顏蓁愤怒的吼着。她按着我的后脑杓将我紧紧的拥在怀中。

    我听见她的心跳频率非常快速，胸前呼吸的起伏也因为怒气而变得很大。

    须臾，我想起了初相识时的顏蓁，和现在……是不是有些不同了呢？一定是改变了吧。

    「抱歉、抱歉……」

    「顏蓁你太激动了啦！瑜玲，没事啦，不要担心！她今天没睡饱……」寻曦慌慌张张的安抚了那位同学，又拍了拍张顏蓁的肩膀示意她放轻松。

    顏蓁，为什么要这样抱着我呢？明明看起来比我还难过。

    我扯了扯她衣摆：「顏蓁，没关係哦。不管是什么事，我都作好了心理准备。」

    「对不起。」她放开了我，害臊的搔搔脸颊。

    「没关係啦。谢谢你！」

    我重新望向蓝球场，班导和校长们都聚集在中央观赏，而我们则是坐在篮球场外的水泥地上。

    蔚寻恆笑着看我、口中念念有词的，儘管我不懂他在讲什么，但我也回以了一个微笑。

    「顏蓁，不要多想哦──谢谢你。」我回头摸了摸张顏蓁的后脑袋。

    「谢谢你……寻昕……」张顏蓁将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间，默默的哭了。

    怎么有点无厘头啊。大姐，我才想哭啊！

    「别哭啦，我没有要离开好吗？我会待在晋阳的啦！」

    「顏蓁……不要哭啦。」贺寻曦也安慰的拍拍她的背。

    「对不起……之前对你做了好多不好的事。寻昕……现在你很伤心我却不能帮你做什么……」张顏蓁口齿不清，但我还是听得出她想表达的是愧疚。

    裁判喊了比赛开始。但我仍然无心留意球场。我搭住了顏蓁的肩，倚靠着她轻说：「不管你过去做了什么，但我觉得你已经做了很多。谢谢你。」

    谢谢你，总是不顾一切的的支持着我。

    谢谢你们。

    「好啦──我们来帮a-5加油啦！还没毕业就先这样哭了，那毕业还了得啊？！」我站起身拍拍屁股。竭尽全力的吶喊：「没有全力以赴就不要回来！」

    没有赢也没关係，只要尽全力就好。

    「a-5加油！」

    「邵、邵──」蔚寻恆和邵寻瞬正正面交锋着！我应该帮蔚寻恆加油的！但是为什么我会无意识的叫邵寻瞬啊！？我猛的摇摇头要自己清醒，改口喊着：「蔚寻恆！干掉冰块！」

    a-7的啦啦队也真不是盖的，大声公都拿出来了……

    寻恆灌篮得分！

    「a-5加油！」贺寻曦红着脸喊着。

    我的妈，情况有点惨，陈延胜跌倒后大前锋也跟着摔跤了……一定很痛的！两人的双脚脚都皮开rou绽了！

    即使如此，他们还是坚持继续比赛。

    凭着毅力和信心，不能放弃这场比赛──

    几分后，终于到了中场休息。目前因为a-5的两个球员都受伤，所以a-7的局势比较佔上风。陈延胜和大前锋也赶着去包扎伤口了。

    蔚寻恆、刘礼恩以及中锋一回到休息区就立刻大口的畅饮着矿泉水，连斑导的呼唤声都没听见。这让我想像了一下，如果今天是我上场……不知道我会不会打到一半就气馁，躺在球场上装死……

    「寻昕，我没事了，你趁这时候快点去跟寻恆说些什么好了……」张顏蓁推了我一把、但我仍无动于衷，屁股还安安稳稳的黏着地面。

    「没关係。」我微微笑。

    这时候包扎伤口回来了陈延胜和大前锋都一脸抱歉的走来。

    「延胜、宥灝！你们都没事吗？」贺寻曦走上前询问着。

    「宥灝的伤口比较大，我还好啦。」陈延胜皱着眉苦苦微笑。

    「还好。」涂宥灝瞄了一眼自己的右小腿。

    女生们纷纷上前加油打气，我则是静静的坐在原地，向陈延胜和涂宥灝莞尔。

    「寻昕。」原本还躺在地上的蔚寻恆突然这么喊我。我立刻把视线移到他身上。

    他高举着双手，像是在发誓似地指着太阳。他帅气的眉开眼笑，高喊着：「我们会赢。」

    「喂，你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给队友压力吧！」我无奈的反驳。

    「──队长都这样说了，那当然就要赢。」刘礼恩双手撑着地面，回头明明就是对我说话，视线却看着贺寻曦。

    「尽力就好。」我和张顏蓁异口同声。

    这是我在壑志的最后一场比赛了，不赢，我肯定会讨厌自己一辈子──蔚寻恆正视着我，屏气敛息的说着。

    ＊

    距离蔚寻恆离开，还有两天。

    忆起昨天蔚mama和邵mama还哭哭啼啼的说着要留在晋阳照顾我这句话……其实我真的想有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。可她们毕竟还是寻恆与寻瞬的母亲，留在晋阳照顾我一个无血缘的孩子，总觉得就是不太值得。

    我知道蔚mama和邵mama两人都把我当成女儿看待，尤其是起初两位mama都反对自己的儿子出国发展这件事……她们都是因为害怕我会孤独、会悲伤吧。就算这样，我还是希望自己不要成为寻恆与寻瞬朝未来发展的绊脚石。

    而且，蔚寻恆在离开晋阳前还在重要的篮球队决赛上打赢了。想到这点我就觉得很快乐。

    无论如何，我会耐心的等。

    「我不会难过的。」

    「寻昕你什么？」、「过动儿，你刚刚讲什么？」

    他们回过头，看着独自坐在餐桌边吃着早餐的我。

    「我说，我不会难过的。」我呆呆的望着香草牛奶，「因为，这次不一样了。」

    「三年前，寻恆离开，我会那么悵然……是因为要面对未知的事物才会惊慌、害怕、担心。所以啊，只要掌握你们离开的原因、去向那就好啦！」我抬头，望着微笑着的他们，心平静气的道：「如果你们逃到了宇宙──我也会把你们抓回来。」

    三年前的我，正是因为面对突如其来的分离而悲伤，没有建设好心理准备，也来不及好好的道别。也不知道寻恆离开的原因，更不知道他身处何地──

    但是啊，这次都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是我支持他们去留学发展的，邵mama和邵爸爸能升职也真是太好了──我应该要为他们而高兴。不可以难过。

    如果这时候哭了，他们就会很自责的，对吧。

    「再说，我也有好好的跟你们道别了。所以没事的啦……放心的去吧。」我咧齿一笑：「加油啦！」

    「你又在勉强自己了。」蔚寻恆懊恼的道：「……不过，谢谢你，寻昕。」

    「ok，准备出门。」邵寻瞬起身，看了眼墙上掛着的我父母亲的结婚纪念照、轻轻的笑着。我也看着墙上的纪念照，mama和爸爸都笑得好幸福，像是在声明着会永远幸福下去似的。

    沿路，我们还是跟往常一样，打打闹闹、嘻皮笑脸的抵达学校。

    今天是星期五，蔚寻恆在下礼拜一就要离开晋阳了。

    班导还特地在班会上让我们自己主持，举办「欢送蔚寻恆会」。白话文就是同乐会、只不过是多了一位主角，蔚寻恆。

    「好！欢送会开始前，我们先来迎接本日的主角吧！」陈延胜拿着麦克风，超级兴奋的说：「──有请：壑志高中最帅气最阳光的型男?蔚寻恆！」

    蔚寻恆俏皮的手舞足蹈，满脸笑意的上了台。陈延胜将麦克风交棒给他：「那个……我该说什么？」他问着身旁的陈延胜。

    「想说什么就说吧！对大嫂的遗嘱啊，咳咳咳，我是说还有什么话想对大嫂还有班导以及a-5可爱的同学们说的就尽量说！」

    「那──」蔚寻恆大口的吸了口气。随后，折腰：「我会回来的！谢谢你们的包容和照顾。各位同学要想念我这个王子大人啊！在此也要请大家替我照顾霍寻昕！」

    怎么把我说得像是小孩一样？

    「干嘛这么生疏啊，都是自己人啦！互相照顾是应该的！」

    「对嘛！我们会帮你看紧她，不让她偷吃！」陈延胜赶紧跑回座位，将全场丢给蔚寻恆负责。

    「还是你贴心……干嘛跑这么快啊？」蔚寻恆额冒着青筋，笑瞇瞇的问着。

    「呵呵呵，没有啊──话说，寻恆！国外的混血美女一定要多拍一些！带回来给我──呜噗！」陈延胜话都没说完，就被张顏蓁的铅笔盒砸个正着。他抱着头，痛哭流涕：「好暴力，你怎么忍心摧残我这个帅哥？！你心狠手辣、表里不一啊啊啊啊──」

    陈延胜又是一次被胶带伺候。嘴巴不止被封，连行动也被限制。虽然这个场面我看过很多次了……但不免还会用圣母玛丽亚式的怜悯眼神看着他，大大的叹口气。而其馀的同学们则是无视了他，有默契的将他当作空气。

    「自重啊，延胜兄。」我撑着头，悠悠的对他说。他白了我一眼，想也知道他心中肯定是在问候我的祖先。

    「道别的时候不是应该要很感伤吗？要有那种依依不捨、生离死别的感觉啊！」秃头的班导坐在一旁问。

    「没必要把气氛搞差好吗？感觉就像是我癌症末期而輟学耶！」蔚寻恆抗议。

    「呸呸呸！脑残不要乱讲话啦──」

    「好！那就把平日没机会说出的话都趁今天说出来吧。」刘礼恩瀟洒的微微笑。

    「这、这……讨厌啦，一下子就要我讲出害羞的话……好啦！别这样瞪我！我想想……」蔚寻恆一个人在讲台上沉思了许久。台下的同学们也不忘催促他快点。

    贺寻曦这时塞了好多糖果到我手里，她倾国倾城的巧笑：「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多吃一些糖果吧。顏蓁有巧克力，寻昕要苦的还是甜的？」她指了指坐在我右手边的张顏蓁，张顏蓁嫣然的笑着拿出了好几片巧克力。包装都很精美，感觉都超贵的……

    「不用啦，我现在心情很好啊！不过还是谢谢你！我会全都吃掉的。」我打拆掉一颗糖果的包装纸、将它直接扔进嘴里。「好苦！」

    「那是整人糖！哈哈哈，到最后味道会慢慢变成甜的！」贺寻曦笑了笑后便转过身去跟刘礼恩聊天。

    「哦！我想到了！」蔚寻恆这么一说，立刻吸引的全班的目光。「首先我要先感谢明明是小组合作报告，却又一直包容拖泥带水的我的寻曦和礼恩！」全班接着都捧腹大笑。还有几位同学也附和了几句。

    那次的报告……喔，我是跟顏蓁还有延胜一组的，虽然陈延胜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麻烦，可是最后的结果还算是成功，成绩还是最好的。毕竟陈延胜也算是个聪明的小孩啊（儘管外表是笨小孩）。

    「……还有啊──」

    以下跳过，花了半节课的时间，蔚寻恆讲了很多。几乎都是他乱搞一些恶作剧，同学们都很有爱的原谅他小屁孩的行为。

    班导在一边跟同学们分着吃魷鱼丝……这边跑完跑一边，反正就是不断续摊……看起来乐在其中的，完全没有把欢送寻恆这件事放在心上……

    陈延胜还把汽水喷得到处都是……

    「总之，那句话叫什么？哦！对！就是『尽在不言中』啦！谢谢大家！」蔚寻恆鞠了个躬。

    「嗯……最后，还要对我们最崇拜的班长霍寻昕说声抱歉了──明明交往不到一个月，我却又要离开你……但是！还是很开心！很开心我们从小就玩在一块儿、很开心你从小就喜欢我，让我能在你身边，你也能在我身边，互相守护彼此。」

    「那么，你愿意等我吗？」他的声音回盪着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间，蔚寻恆已经来到我身边，静静的望着我。

    全班一片沉默，谁都不敢开口。

    「你答应娶我，我就等。」我爽朗的露齿笑着。

    蔚寻恆呆若木鸡。

    至于，同学们则是开始此起彼落的刺激蔚寻恆。

    「好逊哦！被女生求婚，动作这么慢！还要女方主动！」

    「快点答应啦！」

    「寻恆快点啦！我等不及要当乾爸了！」陈延胜嘴里嚼着魷鱼丝高喊。

    蔚寻恆恼怒：「你们闭嘴啦！虽然这有点刺激到我──但是我喜欢！yes！我当然娶你！」

    「耶！准备吃喜酒啦！」贺寻曦笑着说。

    「进洞房吧！」刘礼恩说：「我要准备当乾爸了！」

    「哇啊，祝两位永浴爱河、白头偕老啊！」班导笑开怀的鼓掌，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祝贺……

    「不过，还是希望小三别太快出现好……」陈延胜担忧的说。

    「陈延胜！」同学们都瞪了陈延胜一眼。他才乖乖多塞一把魷鱼丝到嘴里。